去年由贺晶介绍,我接下给首饰设计师
Noon Passama建立的新品牌
Extra Archetype做品牌设计的工作。这份工作要求设计规划整个品牌形象,制作一个网站和一本作为品牌手册的书。这些都需要在
Noon毕业答辩之前完成。彼时她正在阿尔特兹艺术大学(Artez Institute of the Arts)念研究生。毕业前夕她想建立这样一个首饰品牌,作为她研究和思考的呈现。
我花了很多时间读
Noon写的笔记和她的剪贴簿。她是一位思考深入,作品丰富的设计者。她的品牌
Extra Archetype中每一个系列都是针对首饰的某个典型方面作为出发点。她给我发来一些时装品牌的首饰产品细节图。她说,你看,虽然每个品牌都在标榜他们产品的独特性,并宣称这种独特性也将传递给佩戴他们的人。但是他们的首饰,无论是从选用搭扣之类细小的部件的一致性,到构造手法的雷同,都反映出他们的宣传语多么苍白无力。她在这样的一个行业现状里面找到她的出发点:首饰的原型或者典型。
比如,她的一个系列
Jewellery Backbone,即是关于对首饰中链条原件的研究。她通过skype的小窗口对我说:“构成一条链的最重要的部分不是每一个环,而是每一个环与相邻的环之间的关系。”这催生出了整个项链系列。这些项链由一系列尺寸微妙变化的环两两相连构成,每一个环在整个链条中的存在都无可取代,每一个环都只能和相邻的环相匹配。
fig 1. Jewellery Backbone系列,截取自品牌目录
她的出发点不是怎样做出一件好的首饰,而是什么是首饰。或者说,是什么使首饰成为首饰。这个品牌的每个系列都是从不同的角度去探讨首饰这种独特的物件是如何被建构起来。
于是我开始想像这个品牌要以何种方式为人所知。品牌设计的目标非常简单,即为某个项目找到一种适合存在于世间的机制:此项目将以怎样的方式,速度和密度传递给他人。
这种机制是联系一系列需求的纽带。每当为客户工作,我觉得自己在玩小孩子的那种游戏:在一张纸上把编好数字的点一个个按顺序连起来,最后会得到一个图案。客户的需求,原材料,合作方式,受众的位置,设计师本人的经历,时间和时代。。。这些都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点,把这些都连起来就会形成设计。视觉是最后被考虑的点。当越来越多的点被连起来,最终我们所追求的那个图案,自己就会出现了。
让我们来看看在这个项目里面特别明显的“点”:首先,在品牌概念上,设计师研究的是首饰的典型,并且引入了分类学或者档案学的概念。所以这个品牌也许会带着档案学的气息;2.在制作的工艺上,
Noon需要在毕业答辩之前迅速做出一批书来展示,她打算找一家安姆斯特丹的打印店而不是印刷厂来完成书(这个要求在接许多小型的机构的设计项目时非常常见);3.书和网站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有哪些相同的部分,有哪些不同呢?4.我们两人仅仅通过网络的合作方式作为一种现代合作方式的典型,是不是也能够在项目中得到体现?
在一系列的设想之中,我们选取了一个非常轻巧的解决方案:直接使用Google Doc的Spreadsheet作为联系一切的机制,这种被用来做数据统计和分享传播的工具,恰好吻合这个品牌的出发点:分析,归档,创造和交流。基于Google Spreadsheet,我做出
网站。
fig 2. Extra Archetype品牌网站截图
fig 3. Extra Archetype品牌网站截图
fig 4. Extra Archetype品牌网站截图
fig 5. Extra Archetype品牌网站截图
fig 6. Extra Archetype品牌网站截图
Google Spreadsheet在是可以直接在线打印的,默认尺寸即国际纸张尺寸A3或者A4,这和直接使用激光打印机制作而非印刷的工艺之间产生了联系。用A3的尺寸把网页打印出来,对折,再装订。这样完成了一本A4尺寸的书。装订的方式是活页。网站的任何更新内容可以直接打印出来,添加在这本书里归档。这本书是一本会缓慢增长变厚的书。它是一本品牌的产品目录,又是一项研究的归档。
书和网站之间的逻辑关系是完整流畅的。书和网站的唯一的区别是,书里面夹入了大量
Noon剪贴簿中的扫描页,使书中对作品形成过程的叙述更加完整。
同时,这个工具也成为我和
Noon合作的纽带。我们直接在Spreadsheet上传文件,修改和讨论。整个网站在我们的搭建下成为一个流动的数据库。它的结果就是搭建它的过程。
fig 8. Extra Archetype品牌目录内页
fig 9. Extra Archetype品牌目录内页
fig 10. Extra Archetype品牌目录内页
fig 11. Extra Archetype品牌目录内页
fig 12. Extra Archetype品牌目录内页
fig 13. Extra Archetype品牌目录内页
使用Google Doc也意味着形式上的限制:有限的版式和稀少的字体选择。我完全用了它的默认设置来完成这个项目。包括这个品牌的Logo也是直接使用Google Doc生成的。没有字距的细微调整,只用了空格键和回车键来设计它。这些限制从某些角度来说也是有趣的,它让你在工具的使用上走向极限。也许这个项目的真正设计师是Google Doc。所以在网站和书的版权页(ACKNOWLEDGMENT)里面,我们写到:“这个项目由李维伊,Google Doc和
Noon Passama合作完成。”
fig 14. Extra Archetype品牌Logo,截取自品牌网站
这个项目在利用一个现存的机制来完成设计,很容易被诟病为“偷懒”。这个设计是否依然和形式的选择和应用挂钩?我的答案是,我能够看到的是表格这种形式的运用:将线形用作信息的间隔。这种信息处理方式其实在西文字体的设计中并不常使用,反而和中国的印刷史有着深刻的渊源。作为间隔的线形同西文的下划线不同。下划线是在打字机出现的年代,因为人们无法打出表示强调的粗体字而诞生的。它的功能是强调,而非划分区域。在中国古籍中常见的界栏(每一竖行的分割线)据说是起源于简牍的竹片或木条的分行方式。在活字印刷的年代,界栏更是暗示了印刷工具的形状。画家大卫·霍克尼说:“媒介就是如何做出痕迹,如何不留痕迹。” 在一件设计中留下工具的痕迹加强了制作者和使用者之间的关联,让物件自身的历史有迹可循。在过去,一页书中的行格和界栏是一块印刷活版的痕迹;而在
Extra Archetype的网站和书页上,网格即是Google Doc作为工具的痕迹。
李维伊
2014-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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